“那家伙,一路上就没说过几句话。”女骑士不时的回头看看混在队伍里的凯撒,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沉默,像有什么心思似的埋头走路。如果换做是别的佣兵,肯定都是嘴巴闲不住的问东问西,想尽心思询问此行的目的或者打探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,但是这个佣兵,他几乎不说话,甚至都没有和她手下的人唠嗑。
不过这也倒不是什么坏事,言多必失,沉默才是身为佣兵的准则吧。
拉迦·缇娜,今年二十有四,由尼斯莱尔国王亲自册封的「麋鹿骑士团」团长。身为骑士,却只能作为梅蒂斯大军归来时的仪仗队,举个旗子面带微笑的站在那里,跟个傻叉似的,从未得到过国家的重用,士气每况愈下,几乎就要解散。
直到前几天,尼斯莱尔国王破天荒的传令其至**一絮,并亲自交待给她一个任务---护送一位「圣女」前往敌国巴洛洛萨的领地海姆达尔,将她交给城主便可回来领赏,拉迦追问缘由,国王却告诉她不要多问,放手去做便是。
拉迦虽然嘴上不说,心里却犯了嘀咕:如果马车中的这位「圣女」真有那么重要,为什么护送部队只有几十人?要知道从尼斯莱尔的王城「殷索尼亚」走到这儿可不容易,再隐秘的行动怎么也得带个几百号人吧?
“....佣兵先生....”马车里传出的声音细如蚊蝇,凯撒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直到第二次的轻声呼唤,他这才意识到马车里的人在叫他。
凯撒走近了些,“不介意的话,我想和您私下聊聊....”这些话自然传进了拉迦的耳朵里,“圣女大人,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,这辆圣洁的马车可是不容许低贱之人沾染的。”副官贝蒂完全不在乎凯撒的感受自顾自的说道。
“....让他进来吧。”圣女沉默半晌,“我们或贫或富,但我们都是人类...又有何高低贵贱一说呢?”
凯撒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圣洁或者肮脏---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,既不是穷的叮当响,也不是富得流油,不过是一个像常人那样赚钱养家的佣兵而已。他把巨剑放在马车前的踏板上,掀开布帘的一角钻了进去。“就放他这样接近圣女,真得没问题吗?”拉迦叹了口气,“既然是圣女的意思,我们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吧。”
....
马车内部昏暗无比,凯撒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阴暗的环境,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中披着白袍的圣女,“....”凯撒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,尽量离那个神秘兮兮的圣女远点。
“您的名字是....”圣女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布,无法看清她的脸。
“凯撒。”他慢条斯理的回应道,“如果你叫我上来只是问我的名字话,大可直接问你的保镖。”
“凯撒....真是个好名字....”圣女像是被这个名字吸引住了一般,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的名字。“凯撒....凯撒....”
“凯撒....大帝。”
“嗯?”凯撒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,抬头看了她一眼,“抱歉....因为读起来很顺口,自然而然就念出来了呢。”她话锋一转,“那把巨剑....沾染着许多的怨气呢。”
“没人希望自己被杀死,不管是所谓的「好人」或者「坏人」,死前难免会不甘心,正常的事情。”凯撒伸手抚摸着剑身,指尖划过凸起的血垢,甚至都能清晰的分辨出哪些是魔物的血,哪些是人的血。
“....”等他再转过头,却发现圣女居然不知何时早已爬到了他的面前,呼吸带出的温热穿过黑布轻轻的在他的脸上扩散开。
“你干什么?!”凯撒下意识的往后一缩,腰间的复合弩立刻就架在身前,锋利的箭锋直指圣女的眉心。“我不是你的敌人....却也不再有可能成为你的朋友....”圣女叹息一声,“下去吧....马上就要到贝零泥沼地了....只是你要记住,千万别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把身边的人都害死了。”
“进攻!”凯撒钻出马车,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拉迦**受惊的白马和慌乱成一团的士兵,以及从四面八方的灰暗浓雾冲出来的巨型昆虫!
“还愣着干什么!快点把这些家伙赶走啊!”贝蒂一剑刺穿扑过来的巨型蚂蚱一样的恶心虫子,花花绿绿的浓浆顺着她的铠甲滴落在稀烂的泥沼地里,“我花钱不是让你站那里发愣的!”
因为浓雾而昏暗的天空,士兵们的脚踝深深的陷进了泥土中,几乎无法防备这些如履平地的巨型昆虫,一个接一个被巨大的口器夹碎了脑袋,“喂。”凯撒利用土系魔法稳稳的站在泥地上,一脚踢开扑过来的大型蟑螂,“你们的队伍里有没有火系法师?”
“哈?”女骑士的白马被一只超大型螳螂当场夹成两段,狼狈不堪的从半空中摔下来。
“你不就是火系法师吗?!”
....这仗简直没法打,不过,凯撒经历过更糟糕的情况。
“....”凯撒再度催动元素魔法,这次出现的是土系法阵和冰系法阵。泥沼这个地方说白了,就是由水和烂泥混合而成的地形,用水土两系魔法自然可破。
“土墙·冰针。”凯撒在马车周围召唤出四面土墙,再使用冰系魔法将泥墙中的水分完全冻结已达到加固效果,这的确完美的让某些爬行昆虫无法入侵,刚要爬上墙就因为冰面滑了下来,摔的四脚朝天,被身后更大的昆虫吞噬掉。
但这远远不够,光是普通的土墙还是无法挡住那些超大型昆虫和跳跃型昆虫,又有几只巨型螳螂的爪子越过高墙抓住几个士兵,将他们连人带盔甲撕成碎片,几只蟋蟀趁虚而入,打乱了队伍的阵型。
“防御盾阵!”喊出这句话的人却是凯撒,“所有人背靠马车摆出防御盾阵,上下左右完全保护住自己的身体,绝不能漏一点空隙给他们!”士兵们也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,立马乖乖落落的退到马车旁,举起盾牌将马车围住,无论是头顶还是斜角都被架上了骑士盾,让那些虫子无处可破。
凯撒手中的法阵再次变动,这次一手换成了火系魔法,一手却换成了圣法术。士兵们还没搞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只见他啪一声将两手合在一起,两个法阵被压缩成了一个。
“附魔之术·火焰附着。”他的掌心喷出红白相间的光芒,其所掠过的每个骑士盾牌在瞬间燃烧起了熊熊烈火,那些扑上来的虫子尖叫着退下去,在地上使劲打滚,那些巨型螳螂的双臂也因为畏惧火焰盾阵而不敢再有动作。
“利用圣法术的增益效果配合火焰魔法来形成附魔用以逼退这些虫子....不得不说,这家伙还真他娘是个天才。”马车算是保住了,但是那俩女骑士就没这么好运了。
“放开我!”几只白花花的大蠕虫从地底下钻出来,恶心的口器一下子包裹住了副官贝蒂的双手双脚,她挣扎着想要去救出被几只蚂蚱缠身的拉迦,“地下蠕虫....他们不是只有在春季才会苏醒吗,现在可是秋季转冬。”凯撒看了眼马车,“这个圣女....还真是容易拉仇恨啊。”
“拉迦大人!”有个小兵刚想抱着火盾冲出去,就被凯撒一脚踢回去,“不想死就别乱动!”他恶狠狠的警告道,“他妈的....我要求加钱。”他暗骂一声,终于拔出了那把象征着无敌的巨剑,向两人冲了过去。
“刺啦!”凯撒的巨剑带着猎猎风声,仿佛要将空间都撕裂般,两只肥大的蠕虫当场炸成了黏液团,贝蒂立刻捡起自己落下的细剑将最后两只蠕虫刺杀。
凯撒变出一个火球砸向了挣扎不停地拉迦,几只蚂蚱顿时被烧成了灰烬,而身着全套盔甲的拉迦却一点伤都没有,“能够绝缘任何魔法的玄铁甲,普通元素魔法是伤不到她的。”拉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,抖掉身上的死灰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,“可恶啊!我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把这个破地方给烧了!看那些恶心的虫子往哪跑!”她无能狂怒踢了一脚蚂蚱的焦尸,暴躁的吼道。
“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个地方。”凯撒瞟了一眼那些依旧在火焰盾阵外蠢蠢欲动的巨型螳螂,“我有一个办法,能让马车迅速脱离泥沼地,但是你们的人必须也加快速度。”说罢,凯撒挥起巨剑,将挡在马车正前方的巨型螳螂一刀两段,召唤出冰系魔法,将掌心贴在地上:“冻结之术·冻土之寒。”接着,那些又湿又软的烂泥地顺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慢慢结成一层冰,原本难以行走的泥土变得又硬又滑,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。
“我把泥沼中的水分冻结成了冰,可以承受住马车的重量,在更多的虫子围上来前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!”他一拳击碎冰墙,让拉迦和贝蒂驾车逃离,自己则负责和士兵们尽量清理试图围攻马车的昆虫。
“唔呃啊啊!”凯撒一剑将螳螂的双腿避开,再一剑刺进螳螂的脑袋,把巨剑一横将螳螂劈成两半,一招后踢踹飞扑上来的蟋蟀,“咕咚!”白花花的大肉虫从地底钻出来,凯撒在它咬住自己的脚踝前纵身一跃,借着从身后驶过的马车使出蹬墙跳,利用巨剑当成撑杆跃至肉虫背后,抓住剑柄往下一按,如虎头铡将肉虫切成两段。
“接下来怎么办?”“你们觉得呢?”凯撒白了那群士兵一眼,“不要你的主子了?”“可是你....”“不用为我操心。在确实收到报酬之前,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。”
几个士兵面面相觑,“好吧,你多保重。”他们用火焰盾牌赶走那些虫子,冲向了马车离去的方向。
“好了....”凯撒扭了扭脖子,拔出巨剑,无数的巨型昆虫向他围拢过来,“没人会为这场战斗付钱的。”
....
“拉迦大人!”剩下的数十士兵灰头土脸的冲出迷雾环绕的泥沼地,毫不顾忌的自己的形象,扑通一声跪倒在破破烂烂的马车面前大吐特吐起来,“你们都没事吧?”拉迦扔掉脑袋上的骑士盔,把手下们一个个从地上拉起来。
“我们没事。”那些士兵一边大喘气,指向身后的迷雾:“那个佣兵....他叫我们先出来,自己断后。”
“拉迦大人。”副官贝蒂见状,立马走上前提醒道:“我们整理装备就快些启程吧,时间经不起我们如此耽误。”
“可是那个佣兵....”“这时候还管他做什么?一个人在贝零泥沼地被如此多的魔物围攻,他除了变成那些恶心蠕虫肚子里的养料,不可能有任何生还的机会。”
“不....”就在拉迦还在纠结走与不走的问题时,马车上的圣女幽幽的开口了。
“我们都太过低估他了....”圣女竟然走出了马车,常年不经锻炼的身躯颤巍巍的伸出一只脚,吃力的想要触碰地面,“圣女大人!”拉迦连忙跑去扶住圣女,帮她顺利的离开了马车。
好柔软的身体,拉迦如此想道。
“那个男人和我们不一样....”圣女双手合十,面对身后的浓雾,她只是淡淡的微笑,“他的命运....是从未被注定的。”
锁子甲相互摩擦的声音和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浓雾中响起,庞大的身躯慢慢显露在众人面前。
“呸。”凯撒将巨剑背在身后,从嘴里吐出一口混合着虫汁的浓痰,脸上溅满了墨绿色的浓稠液体,那把巨剑上的猩红也被覆上一层绿色。
一阵狂风迎面袭来,吹散了凯撒身后的迷雾。虽然非常的短暂,但是在场的每个人,都真真切切的看见了被隐藏在雾中的尸山虫海----被大卸八块的巨型螳螂,被切成肉片的地下蠕虫,被冻成冰坨的蟑螂,以及被土包压扁的蟋蟀。
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,凯撒像个没事人似的走回马车旁,“都愣着干什么?”他奇怪的瞥了眼呆若木鸡的贝蒂和拉迦,“快点赶路吧。”
不过在那之前,他必须有件事要搞明白。
“喂。”他用身体挡住圣女的去路。
“不打算解释一下原因吗?”此话一出,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圣女,“你给我让开!这是国家机密,不归你管!”拉迦立马拦住暴躁的贝蒂,这个问题她也想问很久了。
“不归我管?”凯撒只是冷笑,“你以为我对你们那什么狗屁目的感兴趣?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活着走到海姆达尔,最好让面前这个丰乳肥臀的圣女把真实情况都吐露出来。”
凯撒伸出三根手指:“第一个问题:为什么无论走到哪儿,魔物都像疯了似的攻击马车?要知道,地下蠕虫这种生物只有在春季才会苏醒,可现在是秋季转冬,这样大规模的攻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。”
“第二个问题:虽然不关我的事,但是我还想知道----就假设你们在出发前就知道圣女的招恨体质,为什么队伍配置只有最普通的战士,还只有十几个人?这难道不是皇家发布的重要任务吗?”
“第三个问题:为什么要把圣女护送到敌国的领地?”
拉迦与贝蒂面面相觑。说实话,这些问题都是拉迦非常想问尼斯莱尔国王的事情,却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,恐怕知道答案的人,就只有面前的圣女了。
不知道圣女的黑布下是怎样的表情,究竟是心里在盘算些什么,亦或是在纠结什么,没人知道。
“....反正迟早都会发现的吧.....也罢。”
“那件事,还得从我幼年时代说起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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